陶行知刚辞去大学教授职务，四处奔波办平民教育时，还是保留着当教授时的生活习惯。每次外出，总要穿上西装，系上领带，一双皮鞋擦得锃亮，有时还坐洋车，让听差为他拎包。然而不久，他发现：他到工厂、积善堂、监狱去教人识字，有些人总以疑惑、不信任的目光望着他，有的甚至故意避开。

有一次，他去积善堂为工友们讲课，走到门口，吃了一个闭门羹。敲了半天门，里面就是不开。陶行知不知什么原因，只得走了。半路上，他到一个朋友家里，说起今天被拒之门外一事，心中不免气愤不平。

朋友望着他笔挺的西装，笑着说：“个中原因你到街上注意地看一看就知道了。”陶行知还没有领会过来，朋友就拉他站在窗前。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陶行知从来没有空闲观望街景，这一回他有了静心观察的机会。只见一位穿短布衫裤的农人扛着锄头匆匆走来，古铜色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一个穿长袍马褂的士绅，肥头大耳迈着方步缓缓溜达；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衣服的袖子只剩下半截，怀里抱的婴儿瘦得象只小猴；一位老人颤巍巍地拄着竹杆，手里举着只行乞的破碗；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阵车铃声，洋车上坐着西装革履的先生，行人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冷冷的目光一直望至洋车远去。

那位朋友说：“陶先生，你搞平民教育，对象是小贩、店员、工友、佣人等平民，但你穿了洋装，衣冠楚楚，人们以为你不是稽查就是大老板，谁还敢和你接近呢！”

陶行知恍然大悟，下决心首先在衣着上和平民百姓缩短距离。他上街买了一件中式棉袄， 一条平布棉套裤，一顶西瓜皮帽。他对着衣镜穿戴起来，觉得自己这才完全是个中国人了。走在街上，觉得自己与一般平民之间的距离近了许多。

陶行知为此很欣慰，他特意照了一张相，写了一封信告诉妹妹文渼：“我本来是一个中国的平民。无奈十几年的学校生活，渐渐地把我向外国贵族的方向转移。学校生活对于我的修养固有不可磨灭的益处，但是这种外国贵族的风尚，却是很大的缺点。好在我的中国性、平民性是很丰富的。经过这一番觉悟，我就象黄河决了堤，向那中国的平民的路上奔流回来了。”

  摘自《陶行知的故事》 人民教育出版  1991年4月第1版  叶良骏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