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麟先生是晓庄学校的生活指导老师。1932年暑假，他约戴自俺一起去广西桂林师范工作。戴自俺在晓庄追随张先生学习幼儿教育，现在能跟着老师去“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工作，不禁心驰神往，立即欣然同意。

时隔数日，陶行知先生约戴自俺谈话：“现在河南需要一个人，你愿意去吗？”

“到河南去干什么？”

“一所省立乡村师范，原是请张宗麟去的，他将去广西。我的意思，你去河南怎么样？”

戴自俺以为跟着张老师去广西比较省力，不加考虑地拒绝了。陶行知先生不问他为什么不去，而是劝导：“分开来，他去广西，你去河南。”戴自俺老大不愿意，他低头想了许久说:“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干，我干不了，还是请张先生带我一段时间为好。”

陶行知笑了:“原来你是想大树底下好遮阴啊？”

“正是，我想先跟张先生学几年，再自己单独去闯。现在我可不敢一个人去干，一定干不好。”

陶行知先生默默地走了。戴自俺开始整理去桂林的行装，把陶先生要他去河南的事撇在脑后。过了几天，他去找张宗麟准备一起上路，谁知张先生已经走了。戴自俺想起陶行知说过的事，心里很生气，立刻去找陶行知。

陶行知见戴自俺气势汹汹的样子，故意不问他话，静静地说：“你看，我文章写得昏头昏脑，陪我去山坡走走如何？”戴自俺憋了一肚子气，不发一言低头跟着他走。正是黄昏时分，劳山上空悬着一轮正要西下的红日，整座山笼罩在金灿灿的晚霞之中。陶先生不说话，悠然自得地在前面走着，戴自俺想着张宗麟的不告而别，一定是陶先生捣的鬼，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只顾埋头走路，不睬陶先生。

走了一阵子，陶行知停下来了，他招呼着戴自俺说:“你看，喏，那边有两棵树。”顺着陶先生的手，戴自俺看见了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株高大的楝树，挺拔坚实，在晚霞中显得 英气勃勃。在大树的旁边有一株小树，整个笼罩在楝树的浓荫之中，显得苍白瘦弱，一副可怜的样子。小戴不明白陶先生的意思，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这两株截然不同的树。

陶先生说:“这棵小树躲在大树底下，阳光、水分、雨露都受到一定的限制。大树底下，小树是生长不好的。同样一棵树，小树没有一块自由生长的土地，就显得多么苍白无力！”他停了一下，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学生说:“把这棵小树从大树的荫影下移出来，换一个地方，它必将长成参天大树！”说着用手拍着戴自俺的肩头鼓励他说：“去吧，大胆地去吧！我们晓庄的同志应当有开疆拓土的精神。”

戴自俺豁然开朗，明白了先生的良苦用心，立即接受了去河南省立百泉师范任职的任务。临走前，他向陶先生辞行，希望老师说几句临别赠言以壮行色。陶行知低头想了一想说：“不必再说什么了，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吧！”他打开皮包，递给他一张纸说：“这是我新写的‘水铭’，已经给几位同志看过了，你带去吧！”

戴自俺将诗接过来看：“杯方水方，杯圆水圆。可以穿石，可以灌田。分出气焰，化铁之坚。会合众川，白浪滔天。居高临下，马力万干。流血流汗，开新纪元。”

带着这首寓意深刻的诗，带着陶师的殷切期望，戴自俺昂首走上了乡村教育的道路。

摘自《陶行知的故事》 人民教育出版  1991年4月第1版  叶良骏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