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于苦,长于苦,求学教育尽从苦,以苦斗苦,卒也于社会,国家有少贡献焉。晚岁闲居,写《苦学苦学回忆录》,期有可以励吾后起者。
(一)幼年时期(1900年-1911年)之家庭状况及肄业私塾
先曾祖父乐池公举三子:长兰台公无嗣;次芸台公即先祖父;、复次瑛六公早故。先祖父有子亦三:长鹤亭公,近冠而亡;次柏亭公,幼卒;再次为先父吾与公。曾祖、祖,各以一子单传。
余姊妹兄弟各三人:长姊翠娥,适巍山赵汝涛;二姊翠娟,适白坦吴式鳌;三妹完莲;适巍山赵溯祺,余为长子,小名炳庸,次炳林(宽中),三炳三(宽昌)。当余草此稿时,长姊、二弟、三弟均去世,雁行折其半,伤哉!
两代单传,男口不多,益以兰台公在世时(余不及见)善于经营,衣食有余。在封建时代,近系诸“本家”之强者,颇怀嫉忌与觊觎,有日事侵夺家产之意而不敢发。及兰台公既故,先祖父沉溺赌博,先父复厚朴忠实,不善持家,于是彼“本家”者对于吾家之产业,明抢暗夺,恣所欲为。一遇吾家婚丧喜庆等事,则更师出有名,软硬兼施,必使尽量挥霍,陷吾家贫乏而后快。恰当时大祖母骆氏(兰台公妻)、二祖母徐氏(善台公妻)及祖父芸台公先后逝世,益以太婶、二姊连年出嫁,所有被迫过度挥霍之丧费喜资,均由出售产业而来。同时出售产业统由彼“本家”等把持操纵,受贿赂、低售价、取手续费及克扣价款等等,名目繁多,吾家所得,几无原价值之半数。因之,吾家日益贫困。幸先母出身名门.不畏强暴,不甘屈服,竭力支撑,全家仅免予皆亡,其惨苦也滋甚。先母在世时;尝语我曰:“你要好好读书,我决定卖完仅存之产业、家具及什物,供你读书,让你长大成人,去取这口‘气’”。小小心灵,铭刻殊深。于日后勤苦求学与教育,至有影响也!
一家既已两代单传,而余等同胞又是两姊先行,是在封建社会男女不平权中,吾祖若父与母及其一家,固无不渴望有子男以续代,鼓余之生也,视若拱璧,爱护之也备至,合集欢乐也无逾于此!
余生于1900年,七岁入私塾。第一年先读《三字经》(乡下名日《人之初》),不多久,即能全本背诵完毕,且字义明确无误。塾师程大进大加赏识,高呼为“神童”,到处宣扬。同年,继续读《新三字经》、《四字经》、《论语》及《孟子》,藉以完毕第一年之私塾生活。
一年将尽,大进师告吾母,希望明年仍遣我入彼塾肄业云:“你的儿子读书好,有礼貌,再过一年,我可没有本领教德了。我在明年仍设塾,要加倍好好地教他,把他打点成材的基础,但那样要多费心力,束修(学费)亦要比今年的两元加倍为四元。怎样?”当时通用墨西哥银元,吾母明知有困难,却亦欣然从允,毫不犹豫。
一九0二年,二弟宽中生。
一九O五年,三弟宽昌生。
一九0九年,二姊夫吴式鳌设塾于吾乡,余奉父母命从之学。姊夫尽其能以教,凡当时所谓《四书》、、《幼学琼林》以及《诗经》等先后用作教材,间亦授以作文与算术,余对作文与算术饶有兴趣,惜教者未能餍吾望,而填鸭式之教学法,只重背诵而不了解其意义,实令我兴味索然。如是者四年,方入小学肄业。
一九一0年,三妹完莲生,旋未及笄而童养赵家。
(二)小学肄业时期(1912年2月~1915年7月)
一九一二年初,乡校崇实小学校董程晋京堂伯父特来吾家与吾母云:“听说你的大儿子学业优良是可造之材,应该叫他到崇实小学去读新书,万不可再使他在塾师底下念老书,兔致耽误前程”等语。吾母从之。越数日即命我去崇实小学报名上学,编入高小一年级。不久,国文教师李夫子撝经以我课余时间尚多,而国文程度又较高,命我除在本班学习外,再至高小毕业生补习中加读国文。
实则余此后仍有余力也。
一九一三年春,李师撝经受东阳县立第三高等小学之聘任国文教师,继之者为李师经鳌,又命我在课余时间内阅读陈寿《三国志》,同时,并给予《三国志通俗演义》作参考,并告以正史与演义之不同处。从此,不但爱历史,而看旧小说之兴趣亦复日趋浓厚,恰有同学程大文者,其父因子肯读书,遍向书局购旧小说给与阅看,余在当时所能借阅者无所不看。因而日久患脑病,迄今犹未根愈也。
同年暑假中,闻东阳县立第三高等小学设有英文一科,顿时引起求知欲,即赴姊夫赵汝涛家,请商诸学校准予下学期转学,按次插入二年级下,得允许.遂于秋季开学时进焉。适编入李师撝经所教之班中,师甚欢迎,置吾书桌于其案旁,并常在诸师及社会贤达前多所赞扬,督我亦加严。
入冬病,请假卧大姊家(姊家与第三高小同在东阳县巍山镇),一日,姊于晨起时见我所穿布袜破旧不堪,脱口云:"袜何破旧至此也!”急为补缀。余酸感交并,暗泪者再。
一九一四年冬末,小学毕业,成绩列第一。撝经拟为我介绍至某初级小学任教师,且与对方有初步洽议.余则意欲升学,婉言辞谢外,反与撝师商升学办法。师壮吾志,极为赞许,并于此后通信时,称为为“可畏生”。惜少年无知,未能保存此等函件,殊负吾师耳!
一九一五年二至七月,在崇实小学补习学科,准备下学期升中等学校.
在小学期间,家庭经济益枯竭,衣食不继。居家,对捕鱼虾佐膳.每当麦收与稻收季节,常下已收农田上拾麦穗或稻穗以资粮。秋冬假日天睛,辄偕邻童上山拾落叶或树枝等,或在田边溪边割茅草以偿薪,当时不知田边溪边之草可防堤坍溪塞,常被长老劝詈而不肯改。冬夜,兄弟缩卧在一条破棉被中,藉紧紧身靠身以取暖。大雨大雪时,屋漏甚,凡有无处安身之叹。幸二姊尝于吾假期间,携往伊家居住,有时并为制新衣,至于缝补旧衣则更为常事也。
在校无力缴付学费时,数由撝师无偿代行,其他诸师亦多有代我缴付书费或购买文具以贻者。
撝师爱护我、教育我,态度认真严肃,鲜见笑容,余有意地敬之畏之,无意识地仿之效之,于日后办教育时期之爱恤学生以及严肃认真之态度,大有攸关。
日后在吾《自述》诗中有云:
余是贫穷子,总发有贤声,高强记悟力,涂诗壁上磺;青眼始撝师,许与“可畏生”,一文一动作,连连赞语起量衡。
一九一五年春,二弟拜师为徒学缝工。此弟聪颖勤苦,为可造之材,惜无力培植耳!
(三)中学肄业时期(1915年8月~ 1919年7月)
以吾家庭经济情况,来衡量升中等学校之道路,在当时只知有免费如师范学校者,才可勉强如愿。一九一五年六月间,承亲友告及杭州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即将招生,吾母急东借西凑筹得川资,给我独自首次远道赴杭,经两天山路。一夜航船,到达杭城,寓堂叔父程大林工作处(叔在杭州作杂工,平素爱我,常告我如往杭州,可在渠工作处寄宿等语),翌日,叔即请假陪赴一师报名。讵知前闻不实,该校招生日期距目前尚一月有余;等待乎?旅食费何自来?回家乎?届期就试,何以得重来?踌躇莫能定。始知凡事须多方考虑,多方打听,万不宜造次,以免困厄。复明晨,往访大母舅之子张叔艺表兄(时在杭州域内三桥址任警察所长),告以到杭之故。渠云:“为何不先函我询问?如此做事,太嫌草率!小孩子当吸取教训。”留我午膳,并给川资五元,命及早回家。余即辞出作归计。将表兄所给五元购白皮箱一只,以便将来入中等学校时储衣物之用。
是年八月为各中等学校招生之日期,以筹不起赴杭川资投考省立一师,不得已改考东阳县立中学,初试复试,均以第四名录取。而学膳费苦于无自来!东西多方张罗,仅获得公常“挈费”(各代祖宗之有公产者,对于求学中小学之子孙,给以无偿补助费,曰“挈费”),以及姊夫赵汝涛、撝师与其他亲友之资助,乃带一部份学膳费,经校长程养泉夫子之特许,先缴半数,得入校,但已逾开学期二十余日矣。此后,整整四年中之学膳宿费,一部分出典卖仅余产业而来,另以部分则由亲友资助及公常之“挈费”以资供应,然无一定把握,又乏准确时闻,其情况不仅捉襟见肘已也。
在校遇寒暑假时,余离校回家必在最后列。盖学期考试完毕后,尚有数天可在校膳食也。此矣细节,亦可见当时之窘状。
一九一七年冬,与幼时早出家长订婚之俞春迎结婚,婚后,伊愿佣女红以补家计,可感也。
一九一八年春,二弟缝工学徒“满师”,业正式缝工,可略分任家庭经济矣。家有起色,共以为乐。
同年秋,父亲病故,年来五十也。余无力奉养,致父亲贫病而亡,痛何能已!
一九一九年夏,长女藕皎生,一俟开始学步,即寄养于岳家。
其年五月,全校同学激于爱国热忱,组织“五四运动”委员会,被选为委员,并派赴乡间小学校作宣传演讲。一天,至文选小学,撝师正在该校任校长,立校门口亲自率领学生列队欢迎,笑容满面,掀髯者频。
四足年之中学时期中,课外阅读,以当时商务印书馆出版之《学生杂志》为主,其中有浙江省立第一师范杨贤江所写之《苦学生读书记》分期连载,最为余所喜读,文中叙述之酸苦情况,如泣如诉,颇引起余之同情与共鸣,反复细读,不能自己。今日写此《回忆录》,犹多受杨文之影响。
四年中学生学业成绩常列前茅,同学中如有合法运动,余必参加并放选为职员,创立雄辩会,学习演讲与辩论,颇极一时之盛。后来,任教师时期之讲述,所有如何遣词,如何表态,如何增强语气等等,统于此时期植其基。
在此时期中之情况,日后《自述》诗云:
自从毕小学,文思清而勉。撝师爱我深,小教为我引,吾志不在此,雄气胸中蕴。更上一层楼,中学长程饥寒忍!
(四)任浙江东阳县立第二高等小学教员时期
(1919牟8月~1921年7月)
一九一九年七月在东阳县立中学毕业,得程校长养泉夫子之介绍,于九月间,往东阳县立第二高等小学任级任教员,年薪6 0元,膳宿由校供给,在当时已为全县第二等教员,心满意足,努力服务,不敢稍怠。第山区小学未备数学参考书,于不得已中,所有教学上应注意之事项,除平日默看周校长品谭及一年级事较长任教国文之吕书正老先生之言辞教态外,更常参考渠等所批改之儿童作业以资借镜;并常将余所托订者请为指正,初似有所“客气”,但因余敬之如老师,渠等亦视我如学生。彼此之间,两俱欢乐。
余在业余时间内,常向师友借读教学理论及与教学法有关之书籍,以求日益有进,颇得校内外人士赞许为青年好教师。
时间迅速,已过半年,见老母有二子奉养,日趋心平气和,而谓彼“本家”者见余等兄弟日近壮大,亦改往日之态度从事亲善。余乃乘机进言老母曰:“姆妈,从前欺侮我们的‘本家’,不敢再来那一套了,——虽然他们早已达到倾复我们家庭经济的目的。但我们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只要我们自己在事实上肯争‘气’,能争‘气’,我们向他们‘取气’一事,是否可以不必了?我们现在生活还可以勉强过,更加可以不必取那种闲气和恶气了!而且我们对他们取了‘气’后,将来他们反过来取我们的‘气’,代代相互取‘气’,恶性循环,没有休息的时候,怨仇越结越深,遗害双方子孙很大,这事实在是坏事!不如我们先在这时放弃取‘气’,以为他们倡,团结他们,大家和好为是。你以为怎样?”老母虽然明智,但积恨如山,总难应允,后经再三提请,终于点头报许。从此,与彼‘本家’等相互和好,老母亦渐意態气平,客气相对。想对方亦终心照不宣耳!今则吾家与‘本家’及其后裔,不但感情融洽,而且凡事协助,两得其益。
一九二零年七月,余任小学教师已满一年矣,深感家庭经济虽勉强可以维持,而自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将来人口增多,益以疾病喜丧,又将何以支撑?考虑多端,仍将于升学上求出路。于是一面教学不懈,另方面于业余时间内准备应考大学之入学考虑,期以一年。
是年八月,母小学——东阳县立第三高等小学赵校长请吾姊夫赵汝涛致意:下半年拟聘我任级任教员,年薪70元等语。余以该校离我家过近(只十里路),恐妨教务,而且承第二高小之校董及师生等共同爱戴,实在不应遽以增年薪10元而他去。辞不受。
一九二一年三月,三弟赴杭州作杂工,年仅十余岁,工资所入,只足维持个人之极低生活。
同年七月,余以教育仅余微资,携作旅费,赴南京投考学膳费全免之国立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甫至上海,资将罄尽,不得已留在上海澄衷中学由上海商务印书馆举办之国语传习所内,时表兄张今烈(小舅父之幼子)正在该所学习,遂寓焉。恰其时报载厦门大学在沪招考新生,中有高等师范科,学膳宿费全免,颇合吾意,报名投考,遂得录取。穷小子可上大学,喜不自胜,亟回家,商入学之种种。
抵家之夕,即与家人商进取,老母云:“林弟在杭业缝工,三弟在杭做杂工,养我一人,可负责有余,切勿忧!”妻则仍愿佣女红助家计,再将子女(原有一女,又正在孕中)送岳家抚养。如此,内顾得无虑。在旧社会中之妇女,如吾母与吾妻之毅然助行,决然放行者,实不可多得。即二、三两弟之合养吾母以及吾岳家之抚我儿女亦都艰苦弥甚!
然欲赴厦门大学尚有困难,一、川资过大,二、教科书多用英语原本,价颇昂贵。筹划多天,终于又得公常及戚友之资助,凑足川旅费。至于购书云云,姑待到校再说。
最后,遣人送函第二高小周校长品谭申请辞职升学。初,校长及同事均以无妥人接替,主坚留不放,并不将余留校之行李及书册等准予挑回。第二次,复遗原去者持函坚辞,并介绍中学毕业老同学及新近商务印书馆所办国语传习所结业之胡国骐继任,方允所请。且承周校长体念,给送函挑行李者以两次工资,盛情可感。
《自述》诗中有云:
父亡母病老,釜空四壁通。援引教二高,养丈恤我躬。二载光阴过,师生水乳融。所长兼事有,心余力绌忧忡忡。
(五)厦门大学肄业时期(1921年9月~1924年7月)
一九二一年九月,启程前往厦门大学,道经上海,侯轮船赴厦,不幸在乘电车中,被小窃于衣袋中摸去银元3元,此在余而论,有乡谚所谓“在白鹭脚上刮肉”,所刮虽不多,而白鹭固已痛极苦甚矣。
到校之日,囊留者不满1元,而应缴之费,则需保证金10元,赔偿准备金5元,医药讲义费各2元,合计19元。不得己,向校请求兔予注册入学,应缴各费一月内付清,得允许,乃向中学时之老同学同时入校者以及海轮上所结识之新同学借款缴付,才获安心上课。时隔一月有余,承姊夫赵汝涛邮汇亲友所集补助金40元,即偿还新借款并以购买书籍等必需品,如鱼得水,心感弥甚。盖为集资者多非富有,实以激于同情,尽真心力耳!
救急既竟,为长远计,向校申请担任服务生,即承准允,每服务一小时,给小银币(毫元)2角。第未由校规定服务之经常项目及时间,虽曾教次临时至图书馆收发图书及至大操场填泥与排水以至其他清洁工作,然日久忘却,未再蒙顾及。因之,开始学写作,向上海《时事新报》“学灯”版及《申报》“自由谈”版投稿,第一篇为《环境与人生》,第二篇为《小学教育之危机及其补救之办法》,先后投寄《时事新报》,不久,得发表,前者获稿费1元,后者连载三天,得笔酬 9元。第三篇为《床被枕席之卫生》,投寄《申报》,亦得稿费1 元。此后,写稿之兴趣渐浓,不但书籍等费有着落,两参考研究之工夫亦加勤,经济学业双收获,求学前途可望有一线之光明。
在校向杨汉辉同学按期借阅《新青年》,思想上得急剧之交化,先公后私,一切向前看。
约过半学期,向学校提供建议:一、调整科系——当时全校设有文,理,商,医与高等师范及新闻共六科,然皆空洞无物,其中,新闻科全为因人设事者。建议将高等师范科改为教育科,撤销新闻科并入文科,俾得集中人力物力办好其余各科。二、添聘教授如鲁迅、何炳松、白眉初等。三、扩充各科设备及教学科目。四、扩充图书馆业务——如英文原本教科书,价值昂贵,非一般学生购买力所能及,应责由图书馆拟订对学生长期出借办法,以利贫苦学生。五、增加科外研究会社。以上五项,得学校当局部分先后采纳执行。
其年冬,长男月初生。亦尝寄养岳家。因岳家农户,农忙季节照料儿童不易周,自泥土墙上跌下,足受伤,今犹稍稍跛焉。
一九二二年春,与杨汉辉、张令烈等同学组织婚姻改革大同盟,订规章,发宣言,先后得到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及广州等许多大城市青年学生团体之响应,厦门青年尤多赞助;却受到学校当局之怀疑,以为别有秘密组织,企图扩大力致治活动者,特由校召开全校师生讨论会,幸而师生都了解青年视婚姻为终身大事,共同研究,以资合理之解决与改革,亦属应有之事。而且叠经调查研究,绝无其他秘密组织,正应亿有事为无事,一场风波,终归平静。
入冬,经济接应又无着,愁思满脑,渐致心脏急跳,举步为难。经校医廖超照师细心诊治,林校长文庆亦亲自复诊,认为左心室扩大,应静养。当时,本身一筹莫展,牵廖大夫多方照顾,且每天给予营养饭莱,得以日就痊可。 . ’
一九二三年暑假返里前,又蒙林校长下问病况,并函介浙江杭州(余之籍贯系浙江东阳,自厦门返藉,须道经杭州)英藉医院院长梅藤大夫亲为诊治处方,并嘱最好能住院一个短时期。但衡量余之经济状况,如何可能?梅院长深为同情,给赠药物一大包,嘱回家切宜静养。遂称谢告别。
暑假返里后,命三妹重入崇实小学免费肄业。征求妻之意见于每晚膳后教以识字,均得满口应允。又得老母及妻之同意即放小脚,以表事由我先,藉便向亲友四邻宣传妇女读书与放小脚。辟居室为课室,教邻童复习旧课,学习新课。当时即有许多妇女随着放脚,其后少女更是天足成风,步履健快,增进农村妇女工作之能力,影响社会之风气者称大,迄今犹有人在感誉中。
一九二四年五月,全校师生要求当局改革校务不遂,闹成驱逐校长大风潮,继续一月有余,终于由校宣布停电停膳,限期离校。到上海自办大夏大学。
在厦大三年期间,英文原本教科书力不能独自购买,或在图书馆借阅或与表兄张今烈合购定时分阅,盖两人同科同系同年级,宜可如此也.
《自述》诗中有云:
轻装赴厦大,南国少寒冬。内顾减烦虑,妻贤佣绣缝。卖文买书籍,服务敬而恭。三稔牵萝补,一朝被逐似黄蜂!
(六)任浙江永康县立中学教员时期(1924年8月~1926年1月)
一九二四年七月,厦大全体离校师生在沪筹办大夏大学,虽得粗成。然入校肄业者学膳宿费都须缴纳,贫苦若我,自身亦无可例外,只得休学就业以待将来。幸厦大至好同学卢绍稷之胞兄绍曾(武昌商师毕业)适在浙江永康县立中学任教务主任,吾中学毕业老同学张焕朝(武昌商师毕业)及卢瑞先(沈阳高师毕业)均在该校任数理化教师,在众擎易举之联合介绍下,即由该校聘为文史地教师,其中卢绍曾兄尤为多予照顾,如借史地图籍并为多排教学时间,籍得较高薪资,以便将来在经济上易于入大夏续学,心感无已。
进校之初,未谙中学生之心理,处事与教学每多隔阂,乃多看教学心理学等书籍及请教新朋旧友,期于中等教育工作上粗植基础。同时改革教学,细心批订文本,幸得师生之好评,虽忙碌一些,而精神舒畅,身体也称健康,一切都能经受得起。越一学期,再加上级任教师之职责,校有所托,尽力而为之,
一九二五年,次女丹皎生。
永中校长方风巢及其重要教职员,均有办好桑粹教育为地方造福之宏愿。顾社会上派系不同,矛盾綦多,其地位常在动摇中,而余等外(非本县)籍教师又往往爱莫能助。余在校一年有半,方校长等本籍人士竟被派系各异之学生与其校外之“军师”赶走,余等外籍者,当然以“一朝天子一朝臣”连带去职。教育界如此现象,不胜浩叹!
《自述》诗有云:
正恼无生理,卢君书幸招,永中廷作师,初上感头焦。教学原相长,田干勤水浇,谬得诸生讬,友朋风谊干云霄。
(七)大夏大学肄业对期(1926年2月~1927年7月)
一九二六年一月,当余离开永康县立中学时,即准备入大夏大学教育科(后改为教育学院)肄业,期得毕业,籍以完成宏愿之最后一步。
余初去永康中学执教时,即函张今烈表兄约定:余在任教中,当极端节约助伊在大夏完成教育学院毕业,将来伊毕业后任职,亦当助余完成毕业。伊即函复十分赞同。此后,余有余款,当即汇去,以济其急。在一年有半之时间内,先后汇寄逾250元,预计足够肄业大夏三学期之需。及余入大夏肄业之时,正伊毕业后在东阳县立中学任数务主任之期,意余在大夏所需之学膳宿费,应毋虑其或缺。谁知届余入大夏前,曾两次雇专人去取,都分文不得。至大夏后,叠函请邮汇,总算来一次邮汇20元,从此,再也不承下惠矣!余不得已,除写镐外,又向学校申请在图书馆服务,月得补助费5元。所有膳食,与同学卢绍稷、沈葆棠合炊,宿舍与沈葆棠合租民房以资节约。这一学期较易度过。
一九二六年七月到九月,老母病剧,幸在暑假期间,尚得留家侍奉。一过九月,大夏注册入学将截止,不得不别老母赶往入学,尔时,明知与老母生离死别,乃先准备善后事宜,所需一切款项亦都筹足,嘱妻与三弟(时三弟正失业在家)于无可奈何时,全权办理丧事。旋即向老母告别,此时老母欲哭无泪,余与全家人忍泪不敢号叫,然情难克制,终于泪流如注。只背老母不使见耳!(时二弟在杭州乡下,大家主张不通知,藉免过悲。)谁料余到校不久,即接家报老母病故之噩耗,未获奔丧,罪过难赎!当即转知二弟,善自节哀。
第二学期先后得姊夫赵汝涛之资助及连襟刘安富之代借,终于跨出最后难关。及至第三学期,只修少数未完之学分,同时兼任图书馆职员,月薪足以维持而有余,得如期毕业于大夏大学教育学院,千辛万苦,终于不负自己及希望我成材之亲友,
一九二七年一月,即命三弟去沪学织绸工,本可尽早去学,苦于贴不出学艺时期之膳费,滞迟至今。
关于此时之情况,当时《自述》诗中云:
师生半厦大,大夏建业新。只是“洋场”广,谁知原宪贫。夏炊冬服质,卢(绍稷)、沈棠(葆棠)共津津。虽有名师导,失恃难归空此身!
挨过此时期,已由整个学生时期过渡到工作时期矣.深体处境愈困难愈觉读书之不易,读书愈不易,愈知读书之宜勤宜奋。然而从不“开夜车”与“开早车”。以保身体之健康,留为后用。
(八)任上海市万竹小学校长时期(1927年8月~1929年7月)
1927年7月,大夏毕业前,多方请师友介绍中等学校任教员。初由大夏毕业老同学周尚兄介得江苏省立松江女子中学文史地教员,尚未赴校,又由大夏教授郑通和夫子之介绍,(时郑师任上海市教育局学校教育科科长,,得上海市教育局局长朱经农夫子(时兼任大
夏大学教授)之委任为上海市万竹小学校长。
余初以过去只任过小学级任教师二年,缺乏小学行政经验,不敢贸然接受,先后与朱、郑二师及为我多方协助之厦大、大夏老同学沈葆棠兄研究,愿任松江女中教员,但各劝以学中做、做中学,从磨炼中长经验,从经验中长知识,以就上海市万竹小学校长为是。因即决定就万竹职。
其时,开学期迫,一切准备工作与人员之配备,均未得暇详加考虑,乃临时请沈葆棠兄会同宿舍房东秦君及一友人施君前往万竹小学办理接管事宜。当日,向全体旧有教职员告以:“余系抱定教育为终身职业者,一切以教育为重,凡原有本校教职员,只要品学兼优而愿为教育忠心服务者,余必一视同仁,除自动高就者外,一律续聘”等语。
当时《自述》诗中有云:
两师垂爱甚,葆棠奉嘱催。只身赴万竹,首问为谁来?育人先育己,取与慎尘埃。托出平生愿,整个心灵付小孩。
于此,余必须一叙沈葆棠兄之为人:沈兄刚直好义,与余居同乡,两家相距仅五里,同在厦门大学及大夏大学学教育。同学时,每逢假期返里,彼此往来频繁,余往彼家,彼与其父母必留余膳;彼来我家,则坚决不膳而回,盖恐吾家无米可炊也。吾母与妻虽甚德之,然亦尝谓:“这样的朋友,难得!难得!确实难得!不过,使受此惠者委实过意不去,似乎亦有意不近人情。”于今沈兄已去世多年,吾母若妻亦偕亡,回忆往事,曷胜悽恻!
万竹小学历史悠久,为沪教育界前辈李墨飞老先生所创办,初也规模极小,卒也分男女两校,校舍仅一墙之隔,学校行政亦各自独立,余遵教育局令,合两校而为一,暂分男女两部,各设主任一人,分别由男女两校原校长担任,以资熟手.合并后共计班数二十五,教员近五十人,学生一千五百余名,规模之大,应为当对全国小学中之数一数二者。因而将来之种种设施,于全国之影响甚大,须得起示范作用才称。
万竹教学素称保守,而教职员之来源亦复杂,因之派别甚滋,在艰苦应付人事之过程中,欲取其长而疗其短,须有一段长时间之观察与研究,并群策群力,始得从容改进,适得其当。于是,由全体教职员组织之校务会中产生校务委员会,仔细商讨,暂分期举办下列各项:
(1)开设低年级设计教学法班级——从一年级男女兼收班开始,每学期开设设计教学法各一班,至二年级下为止,以资全体低年级教师观摩学习,为今后低年级全用设计教学法律准备(第一学年、第一学期就开始)。
(2)开办设计数学法讲习会——请由当时设计教学法专家沈百英先生主讲。全校低年级有关教师一律参加,以期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第一学年、第一学期即举办)。
(3)开办国语讲习会——万竹若干教师国语程度相当可以,但为普及全校教师以及准备全校教学都能讲国语,有此讲习之必要(第一学年、第二学期举办,请由国语专家杜若虚先生主讲,全校教员一律参加)。
(4)分期参观上海市成绩优良之著名小学,以资借镜,如商务印书馆开办之尚公小学,江苏省立上海实验小学,以及外侨设立之日本小学与美侨小学(第一学年,第二学期进行)。
(5)组织学校经济审核委员会—一由校务会选举教职员五人为委员组织之(惟负责事务及财务有关之人员不得被选),负审核全校经济之权力(第一学年、第一学期开学以后—个月即组成)。
上述五项措施都如期实施,全体教职员誉为不开空头支票。
余入万竹小学之初,即按个性:实事求是,不唱高调;首先待人以诚,处事以公,言必信,行必果;苦领先,乐后享;且与事务主任带头进行。当时学校事务丛集,事务主任竟每日早起迟睡以为常。一学期后,同仁渐渐了解,即向之仇视者,亦多握手言欢。益以第一学期告终时,只辞退旧教师一人,而此被辞退者,实系旷职不到校,两长期请人代谦,从中剥削教薪者。当时虽然起了一点小风波,然称快者众,当事者亦自知理届,即归平静离校。从此,全体旧教职员更加明白余办学之态度与精神,不但此后相安无事,而且对我反滋长着衷心好感,乐于共事。举凡教育局主办之各种成绩展览会以及全市小学联合运动会等,均于平日,群策群力以赴,博得较好之成绩与声誉。
一九二八年春,于全校各处空地上遍植树木花草,不但美化环境,藉供游息。而且由博物教师负管理之责,于儿童参证生物之学习,亦多所裨益。清洁卫生,较前更多改观。
是年次男日初生。
同年春夏,凡高等师范、大学教育科系、中等师范学校之师生以及现职之小学教师,前来参观者络绎不绝,常使负责招待者忙不过来。
在万竹小学第二学年将终时,余以整理该校较具成效,可告一段落,而且余所学者原系中等教育,应在中等学校锻炼若干时以求全面。将此意面商教育局,承赞许,调任市立吴淞中学校长。万竹同仁知此消息,全体再三挽留.在最后一次挽留中,特邀我至会议室,关闭进出口,坐待我允许留任,自晨至午,慰劳过去,激励将来,无不竭其至诚。吾心几为之动。终以调任既成事实,不得已,以容再考虑为辞,才获解围而各去午膳。
翌日上午,邀请全体同仁告以余调任实难挽回,但为保留万竹进去之成绩以及发展将来,藉答众望起见,拟荐举本校同仁中吴老师匡以自代,期赎愆咎等语,终得众多同意,始能于怅怅依依之复杂情绪中离万竹小学离赴市立吴淞中学。
在万竹小学艰苦共尝之优良教师:
(1)教导主任朱连三,吴伯匡,赵侣青(前后任):三师有教育专长,熟谙儿童心理,并视儿童如子女,所有措施,有计划,有耐心,为儿童所欢迎。
(2)事务主任程郁庭,在校之第一学年,事务丛集,乃细分先后,处理得有条有理,每日早起,深夜方睡,任劳任怨,无拖无延。对财务尤其认真,不私分文。所兼教科,亦颇优良。
(3)体育主任钱次九:详订全校体育规划,处事以渐,教学认真,精神饱满。口令响而力,眼神准而锐,每一儿童之体育活动,无一不按口令所指,眼力所视,齐一动作。 。
(4)级任教师徐逈千,黄铁崖,闻吉甫:有教育素养,富服务精神,对儿童心理有相当之观察与研究,且能应用于教学。
(5)级任教师方守规:能应用教育原则于教学,能掌握儿童心理,引起儿童学习兴趣.爱护儿童无所不至。亦能兼顾校务,提供意见。
(6)科任教师兼文书高翔:关于博物兴趣浓厚,多研究。于认真教学中,尤注意观察与实验。所任文书也称职。
(九)第一次任上海市立吴淞中学校长时期(1929年8月~1940年5月)
吴淞中学之前身为江苏省宝山县立立中学,齐卢之战,部分被毁,虽经修复,而元气大伤。自归上海市后改今名。校址宽广而规模尚小。极目全校有满目荒凉之感!全部校舍只教室、办公室合一座,师生宿舍合一座,(各为二层楼)。厨房合食堂平房一处。均未足初中学生三班之用。图书仪器复奇缺。以言物质条件,实属过差!而原有教职员年轻有力者多,易于合作。学生虽仅初中一、二、三年级各一班,但俭仆勤劳,远较市区为良好。以言精神条件却是大有可为。
余到校后,仍是待人以诚,处事以公。言必信,行必果;苦领先,乐后享。一如在万竹小学然。盖亦习惯使然也。其尤注意者,为树立实事求是之精神,以期力矫当时社会风气之虚浮塞责。
当时学校前学生尚无训导之重点,因而根据实事求是之精神,以及学生大多来自乡间农村之情况,在全体教职员校务会上,制定“艰苦”二字为“校训”,以期培养学生能在艰苦困难之环境中,既有适应又有改造之才能,庶乎学以致用,足供矫正社会风气之虚浮塞责,而树立艰苦奋斗之精神,推进社会之进步。所谓“坐而言,起而行”,双管齐下也。 -
先根据市财政状况及教育局之计划,仅拟定当时即须进行之简单事项如次:
(甲)关于教导方面者:
(1)招初中一年级新生二班每班5 0名,二三年级插班生若干名,期先完成初中各两班。俟初中有毕业生时,即添办高中一班或二班以资衔接。
(2)教职员以一律专任为原则,于可能范围内,均请住校,以便学生多接触,易得教师之指导。
(3)每班设班主任一人,专负责该班学生之指导。
(4)分别建立国语、英语、数学教学研究组。
(5)添购足够应用之图书仪器。
(乙)关于总务方面者:
(1)根据员生之约数,暂租贴近校后之凹字形平房一座为班主任及学生宿舍,校外楼房一幢为一般教职员宿舍。
(2)请教育局准由校兼管校前原系行政独立之民众体育场,(即吴淞简易体育场)将其部分房屋权作学校办公室。礼堂兼食堂之用。嗣后全场归入学校。
(3)其他一切校具视需要购置。
(4)全校各处空地,分期添种花本,准备完成学校公园化,应
需经费请由教育局拨发。
(5)组织学校经济稽核委员会,由校务会产生之。
不务高调者黾勉以赴,深望其始也简,其毕也钜。
越一年,学校各方面多显成绩,社会贤达如当时教育家黄炎培及市政府各局同仁暨其他教育界人士等,多自市区送其子就读吾校。吾辈教职员亦自信吴淞中学为当时教育界中之实干苦干,同心协力,而自强不患者!
截至一九三一年底止,全校有初中一、二、三年级学生各二班,计共六班,图书仪器亦尚足用。全校隙地所种之树木花革,都按初步计划,由全体师生员工分区劳动种植竣事。其中校园则树木成行,花木成畦,围着“一九亭”盘旋伸展,别具风景。“一九亭”者,系一九三0年(民国十九年)应届毕业生集资兴建以留纪念者。学生爱校心切,具见其诚挚也。
方期日起有程,蔚为高初中每年级各双班之完全中学,顾日本军国主义于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乘夜突击闸北,吴淞首当其冲。因事前未得任何有关方面之通知,以致校舍及一切设备,除仅余断垣残壁之师生宿舍与东倒西歪之办公室、食堂兼礼堂外,余无所有!
犹幸在寒假中,留校人员及时警觉,急携重要文件及帐册等避往乡间,未有伤亡事故。
当时地方政府既未有教育之筹划,更未有战时师生员工之救济,一任其生死存亡于度外;
相反者,甚至战事初起,即将学校教职员除校长月给30元外,其余一律停薪留职。如此不负行政责任,当时教育界同仁都在问:“政府之责任何在?如此处理,居心
何在?”群情愤愤,涕泗交流!
逮淞沪停战协定生效后,吴淞各界代表租小火轮回淞探视,黄浦江旁爆炸时间。岸上班日军不时往来,一至吴淞,余适走在淞沪铁路旧基(原有铁路战时被拆毁)上,与之对面遇见。其中一人者遥遥以手作势,喉头“唔唔”作晌。余会其意,当即站定。彼走近吾前,急拔指挥刀猛压吾颈。余语以“由沪来淞探吾校,须大家有礼貌……”等语,对方无所施其技,收其刀扬长两去。
余踯躅校前,眼下遗弹累累,远望校中,一无所存,被毁校舍中一危墙屹立,却示无惧之态!翌日有《探校》一律云:
蹈上江边满地荒,断樑焦柱两茫茫;逢狼狭路肝肠热,压颈长刀耳目强。正义至能制侮辱,严词更足息猖狂;危墙屹立明无惧,绝处持操首独昂!
不久将近第二学期开学时期,乡区中等学校校长常在市中区讨论开学后经费等问题。吾校师生工友苦无所归,初借市区新闸路市立和安小学开学上课,继迁小东门市立敬业中学与该校及市立新陆师范合并上课,向学生收学费若干,藉供教职员工之膳食。患难相处,三校师生及工友,怡之如也。其间和安、敬业二校,更加发扬同舟共济之谊,既借校舍及其一切校具与图书仪器,先深公私之感!
同时吾校请准教育局在吴淞旧校址,新建教室及宿舍各一座,其建筑事宜,统请教育局会同工务局办理。
一九三二年八月,陆续回吴淞开学.但在开学之前,因战起仓卒,校具、图书、仪器等等尽在战时毁劫无余,都需重新置备,叠请教育局拔发急款应用,奈战后市厍空虚,教育局亦难为无米之炊!不得已连天苦索,终于陆续拨款,陆续购置,陆续运吴淞应用,此中窘状,实非言语笔墨所能传神,唯身当者自苦自叹而已!
旧舍多毁,新筑初成,展望将来,不胜雀跃!而在此激发责任心与一心为公之精神,均得磨炼增强,在日后获益弥多!
吴淞中学复校后,国立同济大学深系苦教苦学,成绩称佳,特约吾校为该大学之预备学校。因按一部分志愿将来入同济大学学者加读德语,由同济大学派教授到校上课。学生毕业本校后,初中者初中者得免试入同济附属高中,并按级升大学;高中者得免试直接升大学。据同济大学负责人面告:同时任该大学之预备学校者,有江苏省立扬州中学、浙江省立杭州高中及本校,谬承赏识,实属难能而可贵备学。因之吾校此后声誉日益隆,投考生数倍于前。正应扩建校舍,补充设备,多开班级,从速完成高初中双轨制,为社会国家多多培养基础学生,输送同济蔚为国用。奈市财政困难异常,一时莫能如愿。
一九三七年“八一三”抗日战起,事前颇有所闻,乃先将大部分图书仪器及一切帐册等可搬动者,迁至市区分存中小学兄弟校及同事家中。旋复将学校于战事将起时,迁至重庆路新寰职业中学上课。翌年二月,复迁至成都北路大华小学上课,暂改校名为和衷中学,以资对敌有所掩护。其实,敌方奸细明知内情,如敬业中学改名乐群中学,务本女中改名怀玖女中,市立新陆师范改名立德中学,已成众所周知之事实,改名云云,心理作用而已。当时改名各中学及师范,所需要的最低限度之经费统由各校自行酌收学生学费以资开支,其苦撑情况,有难以形容者!后虽由当时的中央派员来沪发放赞助费若干,然为数甚微,主持者复失公正与清康,仍赖自力更生。苦撑复苦撑,期延一线教育生命于不息!
(十)偿还求学时期师长亲友之补助赞费赎回
典押家产并为两弟完婚、柝爨成家
从一九二七年八月,大学毕业任教职至一九三二年终为时五载有半,先后以所得教薪在俭食省用中,偿还求学时朔师长亲友之补助费,
得补助者之总意见,分别免偿、单偿本及本息兼偿等数种办法陆续理楚。并郑重敬致谢意,但其中极大部分均笑加慰喜,却而不受。实使我铭感无涯!《自述》诗中云:
读书十余载,亲朋助资忙。“公常”给挈费,亦得解徨徨。“有借须有还”,先后理清偿。山区生活艰辛度,舍己为人感念长!
继之,赎回父母典押之产业(其中100余元系三弟拼凑)。初,老母在世时,虽负债累累,终不愿卖绝仅有之家产,而仅以之典押他人,为便日后取赎也。因之债本及其利息愈积愈高(当时债本利息一般为每年加二计算,一年一转,甚至每月加二计算,每月一转)势必倾全产而不足以清偿。至此,余才了解“盘剥”二字之意义及吾家被害荡产之由来,因建议老母将典押者一律加价作卖,既为当时救贫之一道,亦为减轻债务之唯一办法。老母大悟,令照办。但为时已迟,亦苟延残喘而已!中学毕业时有《守岁》诗云:
识得穷滋味,年华守岁寒。行灯穿户牖(注:乡例,债权人或其代理人,每于除夕,手提纸灯笼上债务者之门索债,此去彼来,如债务人无自出,乃坐待鸡鸣或破晓,始怏怏大骂而去),詈语响簷端。腊尽债难尽,夏阑志不阑。鸡鸣熬得晓,刮目待人看。
两弟完婚及爨成家:寻又得吾妻主持,修茸房屋,分别为两弟完婚。继为预防同胞或妯娌间发生家务意见起见,商得两弟平分家产及一切新旧家俱,析爨成家。如此,余觉余得以向祖宗、
父母及兄弟等有所交代矣。惜父母不及见,悲哉!幸有大姊夫赵汝涛健在,躬来为余等主其事,深为余等兄荣欢乐而尽醉以归。余等兄弟更各感其平日多所照拂而铭记难忘。
(十一)从被劫持到脱险(1939年秋~同年冬)
不谓一九三九年春,汪逆(精卫)魔爪渐渐侵入上海市教育界,对我亦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余思威胁,投以一死耳,乱世办教育,本应拼死,死何足惧?利诱,外物也,穷苦苦我,前半生己从艰苦中渡过来;后半生仍在艰苦中渡生活,
是以,余始终婉却。久之寂然;方意从此或可无事。顾魔有何不可?更何足忧?实则,吾等办教育者,正应一生艰苦,方可自正正人。心不死,换班进行。秋季某日午,老同学“好友”张某邀我午膳,至则另二老同学“好友”周某、王某俱在,绝不疑共有他也。膳毕,张某提议:同去游兆丰公园(现名中山公园),众报可。张某随叫小汽车一辆裁而俱去。经极司斐而路(现名万航渡路),忽向一座花园大厦而入,进大门、二门,各警备森严,余知有变,同车者亦表情异常,默不住声。下车后,上楼坐定,忽有徐某连篇鬼话陪同介绍,并邀余等上三楼填表,履行“入会手续”。事已至此,—任其摆布,密图将来而已。
回校后,呆若木鸡者数天,深感此种丧失民族气节之事,绝非人类所应为,何况于我!亟思离沪他去;但再三考虑,此事万难造次,致遗后患。而且,张、周二人,每星期必有一次邀余赴魔窟,其它暗中监视者不知凡几?在不得已中,只有逶迤奉陪。谁意远飞尚未展翅,而破绽或于不知不觉中有所流露。一天下午,张某竟率一彪形大汉车载我软禁于魔窟之华邨。余禁于内,一切佯于“从命”。约越一月余,得释可外出,但须按规定时间回窟,因得与和衷中学教师程颂宜兄相晤,告以就里。旋得间由赵侣青、张泳春二兄之引导,逸出魔窟。匿沪一月有余,才乔装辗转乘外轮由沪抵香港。软禁时有诗云:
难忘教育德为邻,愿作园丁愿守贫。躯壳突随秦火灭,精神永是汉家春。岂无北溟垂天翼?应有南冠纵海鳞!莫道长夜风雨急,黎明景物一番新。
离上海前,深恐一女一子分别在大夏大学、交通大学肄业,过虑彼等在沪或遭暗算,嘱先上海轮,分别隔离,同赴内地以避。栖轮上有诗云:
网罗冲踢死无辞,挈女携儿万里驰。沥胆披肝寒魑魅(注:逸山魔窟时,发表声明告魔鬼反正,颇有影响),乔装换姓避猴狝,山河破碎看收复,世态炎凉重易移。奋起精神勤职守,三千弟子我何疑!
在港寓草《从祸水中跃登彼岸》一文,详述如何被劫持,终于
脱险之经过,投登香港《民国日报》。不久,得亲友先后涵知:国
内各大报多有全文转载者,时正一九四0年二月也。
海轮上《自述》诗云:
国难重教育,淞中迭覆巢;废墟重建树,岂敢惜辛劳!延师兼德学,学子多蓬茅(注:淞中学生,宝山农产弟子不少)。偏来蛇蝮螫,狂风暴雨脱樊牢。
(十二)任职教育部时期(1940年6月~1946年4月)
一九四O年二月,从上海乘外籍轮至香港转越南赴重庆,初任全国振济委员会委员。6月,改任教育部中等教育视察。一九四一年一月转任教育部督学。先后视导四川、重庆市、陕西、河南、广西、皖南、浙江、西康及上海市中小学教育,同亦视导社会教育。
在部出发视导前,当洽商视导各项业务时,尝自愿往艰苦地区,出发返回必照规定时日,不欲有所变更。
当在学校或社会教育机构视导前,调集各种情况概说及学校则加调学生作业簿册,藉于整个轮廓有所了解。视导教学时,避免走马看花,必听完一节课而后已。如遇个别问题,当即与教师作一恳切之谈话。及一处视察完毕后,必与全体教职员举行一次谈话会,态度从容,语言和易。有所评述者,既不苛求,与人为善;也不松弛,引人懈怠。一以环境与经费之如何,持平为准,虚怀若谷!如遇在视导处膳食,必与教职员学生共膳,示以艰苦与同。
一九四四年长女与张文华结婚.
一九四六年春视导上海市教育之便,即寓于吴淞中学。(时,淞中尚局居于成都北路5 9 7弄5号大华小学内上课),全体教职员同仁与历届毕业生合开欢迎大会,邀请我回校续任校长。(时,该校校长人选犹虚悬未委),再负起千艰万苦之复校责任。余允考虑,卒以吴淞中学之一草一木都与我发生浓厚之感情,实亦责无穷贷。何况一九三九年秋,被劫持软禁于魔窟后,所有校务均由留狡教师金克浩、郑逸欣、孙睿曾、马兆奎等负责维持,在漫长六年余之艰苦岁月中,渠等个人之生活且难渡过,遑论其它。余岂忍不于此时共患难,谋恢复,以报众望?至于历届毕业同学爱校心切,更何可使之失望?乃力辞上海市教育局顾毓琇局长发表任教育局督学处处长之成命,而愿回任吴淞中学校长,负起第二次复校之重责,以全始终而慰同仁与毕业同学。
同年四月,专电恳辞教育都督学之职。督学处主任锺芷修报函云:“兄有艰苦继续办学之宏愿,弟固甚为赞同,初不料离部之早且速如此也……”等语,满函热情,易胜感奋!
有战后重长吴淞中学诗云:
(其二)部电召回荛莫久留,群情敦促未能休。河鱼已向湍头上,不问随流与逆流!
(其一) 鸟飞未倦不知还,出蜀縈思滟滪关,浮诈世情看不惯,险危蜂顼喜从攀,师生拥戴争相邀,孤独遁逃太抗颜。复校昔年惊顽敌,此番挽载更奇艰!
(十三)第二次任上海市立吴淞中学校长时期(1946年5月~1949年8月)
一九四六年初,余尚未回任吴淞中学校长时,在校同仁,已因添班关系向市立吴淞小学商借教室及办公处所等等,承陈校长鸿霁之慨允,得以按计划在吴淞开学上课,患难相济,师生工友,同深感激!
同年五月,余受上海教育局之委任,回吴淞中学时。原校址上瓦砾成阜,蔓草丛生,田鼠野兔争相奔逐,炸弹碎壳到处横陈。其未爆炸者亦复多是,急需清理,以策安全。顾屡请拨款。而无所获,无米之炊,其何能为?于不得已中,急提出“废墟上积极复校”之口号,以励吾全体师生工友。终于得全体同仁之热烈响应。先组织“安全队”负探视报告危险地区之真实情况,以及计划如何保证安全收拾烂摊之工作。同时组织“劳动队”与“安全队”,均由师生员工担任之,负确切安金收拾烂摊之责。如此全校同仁均在为学校获得自力更生之艰苦工作中,尽其一部分责任。其中至为可慰者,为工作人员从未发生损伤等不幸事故!
当“劳动队”与“安全队”工作时,经教育局派员视导下,认为师生工友全部参加复校之工作,殊为可嘉!终于在教育局允许之暂借款项下,临时得作必需之交付,全体同仁,不照雀跃欢呼!
同时据多方了解,贴邻同济大学之附属高中尚留有凹字形大宿舍一座,食堂厨房各一所,平房宿舍十余间之屋壳,尚可修理以资应用。并闻同济大学以大学部校舍全部夷为平地,此后拟在四川落脚,不复有回沪之意。以过去吾校与该大学之关系而论,如欲借用该校附属中学之劫余校舍,不无希望。因请教育局分别急电教育部及同济大学给商借用;并由余以私情友谊分函教育部及同济大学惠予协助,函电交驰,虽为时两月有余,卒也在公谊私情配合下达到借用之目的——后竟长期借用,同济也未索回。
校舍有着,而内部驻有军队,又商请吴淞要塞司令部及吴淞区政府分别要求驻军迁让以利开学。均承允诺,行动称快,公谊可感,无越于此!
校舍修理竣工后,一般校具犹空空如也,乃拆除校内日兵舍碉堡,将所有木料,改制若干校具以应急需,“凭斩后奏”,不计后果,未免胆大如天!
在洽商用校舍,别迁军队与赶制校具之同时,校内老教师与毕业同学早巳向有关方面及私人募捐,随捐随用,随收随餍,亦复快速异常。
是年八月,全校迁回吴淞,先后招生上课,有学生初中三个今年级各二班,高中一年级一班,共七班,济济一堂,蔚为高初中之完全中学矣!愈挫折而愈顽强,全校师生之欢欣情绪亦愈高,教育与学习精神更倍于前。
不久,将从前迁存市区之图书仪器等,陆续运自吴淞加以补损与增新,尚足一时之应用。
其时《自述》诗中有云:
于役沪江滨,淞中复校来探讨。大义责凛然,铁肩强者矫。沙中搬瓦砾,土里扬细草。一缕不嫌少,一丝重如宝,援手伸来自各方,弦歌一曲闻天好!
十月二十五日校庆日扩大庆祝,深觉意义特别重大!到此方知从艰苦中得来者,确非寻常者所可比拟。有《再度复校初成适值校庆,感慰同仁暨同学》诗云:
十年蚊负重,艰苦伴干戈。白日催人老,罡风吞恨多。数番怅浩劫,几次越沉疴。满股精神健,声声助凯歌!
无傍复无依,丹心不识几。草荒封瓦砾,裘敝薄珠玑。幸得贤良助,惭同薪水微。春风吹桃李,明日认芳菲。
一九四七年二月,长男月初与何瑶瑶结婚。
同年五月为余回长吴淞中学一周年。其时生活费猛涨不已,虽薪资亦随生活指数而调整,然一飞一爬,终难跟上。因之节衣缩食,吾家之生活,亦日趋于下。我虽自信为教育服务之精神不少衰,然主中馈者不能不黯然心酸以渐起,遍访嗣仁,更不能不深为教育前途忧。
当时《回长吴淞中学一周年有感》诗云:
园丁垂老健犹昔,园木园花着意看。浪迹五年空体味,献身满岁搏艰难。事关成败须商较,责有攸归敢宴安。只是不堪消受处,老妻厨下暗心酸。
一九四八年因需增添班级,校舍又不敷用,除将原有食堂扩充五分之二外,复请教育局建造数室大楼一座,又商请由万竹小学学生家长高子增老太捐造子增图书馆一座。从此吴淞中学之基础粗定,将来年复一年,其发扬光大,势必大有可观也。
一九四九年春,深知上海解放不远,更自知本身系办旧教育人员,于新的人民教育之理论、方针、制度及教学方法等都须重新学习,即商由校中各部门特别注意维护学校,制就各项清册准备移交。
同年秋,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市政教育处派员来校按管。余按全部移交清册移交完毕后,呈准辞职离校。
有《留别吴淞中学师生》诗云;
廿载光阴白发催,群英聚次喜皆来,
双回焦土艰恢复,万朵鲜花苦壅培。(“艰苦”二字系校训)
旧鸟恋林栖故树,重楼映月接众孩,(初中、高一学生皆未成年)
后生可畏须将护,莫叹才难要养才!
先后两次长吴淞中学,自信艰苦奋斗,不遗余力。而同患难共艰苦之优良教师,尤应择尤留名,藉明酬念!
1、教务主任骆文彪:对人忠实、服务勤劳,各学科常识丰富遇有问题随时足以置答。态度良好,从无怨言厉色。在同仁中有“骆大师”之称。
2、训导主任金克浩:视校事如已事,爱学生如子女。能思善虑,守法从公。勘体察不任性,处事各得其平。对外尤多襄助。而在抗战期间,愿将自己所租房屋供作储藏学校图书仪器之用,并善为保管,毫无亏损情况,于校裨益甚多。
3、训导主任(后任)郑逸欣:忠心教育,单在吴淞中学连续任职二十余年,志不稍衰。虽在敌伪时期,薪资不足衣食,终于长期苦撑,绝无贰意!教学之优良负责,犹其余事也。
4、事务主任程郁庭:忍劳忍怨,有条不紊。重互助,不任气,洁身自爱,公私分明,校内外均得和谐合作,颇利校务之进行。
5,、事务主任(后任)倪洁民:体育专业,兼长事务。教学体育按青少年身心发展之状态,分施相应之锻炼。对与事务规划,亦能贯彻执行。
6、国文教师周砺夫:国学湛深,能新能旧,教学时又能深入浅出。其人重气节,能说辞。豪爽之气,虽老犹壮。因余在中学时期内,在渠门下受业四年,故在同仁中有“老夫子”之称。
7、国文教师孙睿曾:行有尺度,语不苟出。辞藻绮丽,学有渊源,而和易可亲,从不炫耀其才。教学有声有色,颇得学生之信仰。师生共称之为“孙大师”。
8、化学教师庄益真:学有根底,教有精神与方法。宅心公,是非明。重实践,却虚谈,教学效果颇著。
9、英语教师鲍汝为:勤职守,重信义,爱同事与同学。校事亦乐于为助,惜以教薪过薄,转而为商。
10、会计胡海成:循规蹈矩,公私分明。本职以外,又多助人为乐。
11、英语教师陈紫霄:本校毕业校友,旋在暨南大学毕业,来本校任教职,对于输送学生新思想,为学校树立一面红旗。
12、国文教师陈云全:毕业本校后,在大夏大学毕业。忠心教学,联络校友,对校务能独树一帜。
此外毕业同学如毛慰群、程之涛等,多承关注校务,时加存问,颇足感慰。
(十四)改行与复业(1949年秋季~1965年)
一九四九年秋,呈准市政教育处辞去吴淞中学校长后,即承派赴市立市北中学任高中历史教师。奉得该校同事与同学之欢迎和称许。但仅满一个月,由私营永星化工厂(现名上海合成洗涤剂厂)之邀,任总务科主任。益其时,次儿病甚,生活医药所费不赀,乃违反宿愿改就高薪,殊不得己也!有诗云:
国家教育是初基,易俗移风栖一枝。苦作苦思应有事,劳心劳力分所宜。奈何儿病愁医药,却把坚持一旦吹!谴责有人问宿愿,无颜无语答新词!
所幸不久,永星化工厂举办职工业余学校,调任该校主任教员兼理学校行政事宜,得复旧业,欣喜无已!有诗云:
春风夏雨响惊雷,前度衰翁今复来!奋起精神勤改造,究研马列共相陪。学理论,重实践,一心一意不疑猜。医疮痍,扫尘埃,历久心窍开。铺砖瓦,运木材,为社会主义建设兮,莫徘徊,莫徘徊!
厂办职工业余学校系解放后一群新兴事业,各种设备与学科鲜有成例可循。乃先调查全厂职工之文化程度及应注意之事项,如①注重思想教育②注重国语、数学等基础学科③注重生产应用之技术学科④注重工业技术实践,以便分别开课。此外又须有固定教室与校具等,以便学员经常有一定学习之场所,藉以鼓励学员对学习之兴趣,坚定学习之心愿。于是由厂先建筑较好竹泥草棚一大座,内分四大间,其中三大间为教室,一大间为教师办公室及放置图书教具等之用。草棚既成,即先后制就教室桌凳与其他教具等备用。
教学科目暂定语文、数学二门,各依学员原有文化程度分甲、乙、丙三组。每组均依生产三班制又分三组上课。其它科目如主要化工甘油、硬脂酸以及制图、英语等科亦都先后开设。以后每学期依需要随时有所增减,尤其是技术实践增加者较多,并多以车间为实践场所。
教师专任者经常为四人,兼任者随需要而定,有时多至十余人,统由厂安排担任。
当时徐汇区港口块职工业余学校计有宏文造纸厂,泰山砖瓦厂,木材厂及永星共四校,各校全体专任教师,有定期集合研究校务、教材及教学法。亦曾举办学员赛诗会,以增加学员相互学习之兴趣。并曾出四校专任教师相互评议各校行政措施,谬承各校对本校多所赞许。
一九五四年,次女月皎与蒋顺馈结婚。
一九五八年,次男日初与韩宝珠结婚。
从此公私任务两俱粗成,吾愿偿矣!殿诗一联云:
公私不负此心雄,老朽而今慰我躬!
(十五)退 休
一九六五年从上海合成洗涤剂厂退体,并得劳保享受。深深感谢毛主席!深深感谢中国共产党!当时退休寓居有诗云:
教育终身总结年,及门何止蓗三千,微功食禄全生死,宽大为怀日月悬。
一九七一年,持家艰辛之老妻俞春迎亡故!终年七十六岁,葬东阳白鹿峰麓,迄今墓碑未树!
总计一生教育,亦为国家培植得长女藕皎,毕业于国立贵阳师范学院,婚婿张文华,前国立中央大学毕业;长男月初,毕业于国立浙江大学,婚妻何瑶瑶,浙江省立锦堂师范学校毕业;次女月皎,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婚婿蒋烦馈,国立中山大学毕业;次男日初,毕业于上海航运学院,婚妻韩宝珠,上海纺织工业学校毕业。现均出其所学分别为国家建设社会主义服务中,深盼共同努力工作,为国家多作贡献。
关于孙(甥)辈,正在初长芽苗,大多需要培育中。
如:
长女藕皎与文华得一女,名效蕊,三男:依次为效慈、效放、效鸣。
长男月初与瑶瑶得二女,依次为立慧、立敏,三男依次为:嘉弘、立群、立峰。
次女月皎与顺馈得二女,依次为芯芯,众众。
次男日初与宝珠得二子,依次为立聪、立颢。
总计孙(甥)男八人,孙(甥)女五人,切望其身体健,思想红,力争成为有用之才,储为国家选!
(一九七七年四月八日完稿,时正患轻度中风一年有余中。)